西伯利亞鐵路之旅

我用了超過半個月時間，坐上西伯利亞鐵路（Trans-Siberian Railway），穿越不同地域，走過不同時區，實踐我的旅行哲學：遊蕩也可以很安全，背包旅行也可以很舒適。

西伯利亞鐵路是世上最長的鐵路，起點為俄羅斯首都莫斯科（Moscow），經新西伯利亞（Novosibirsk）、克拉斯諾亞爾斯克（Krasnoyarsk）、伊爾庫茨克（Irkutsk）、烏蘭烏德（Ulan Ude），終點是日本海海岸的海參崴（Vladivostok），共穿越 8 個時區，全長 9,289 公里，全程需時 7 天。西伯利亞鐵路支線亦見精彩，可經蒙古烏蘭巴托（Ulaanbaatar）到北京，或經哈爾濱到北京。

若要完成整個西伯利亞鐵路旅程，單坐火車也要 7 天，如果連支線站也想一遊，恐怕要腳不觸地 9 天。鐵路途經最少 10 個大城市，有幾十個落腳點，各地觀光幾天，已需好幾個月。

在這次旅程，我把範圍收窄，並「走捷徑」以飛機代火車，只重點遊歷幾個大城市。先從香港直飛莫斯科、連夜坐火車直達聖彼得堡，轉機飛往伊爾庫茨克、最後坐火車直入蒙古烏蘭巴托，總算在末段坐上西伯利亞鐵路。整個旅程橫跨 4 個時區。

第一站莫斯科─班戟、魚子、伏特加

在經歷幾十年火紅革命洗禮後的莫斯科，不難找到共產的足跡。無論在大街、隧道、地鐵，到處都是列寧像、勞動人民銅像、象徵平等和無產的馬克斯主義畫像等。但說穿了，畫像中的團結和諧形象，和所見冷漠的莫斯科人極端不匹配。不知道是否長期處於寒冷天氣環境的緣故，莫斯科人是我去過的歐洲大城市中，最為冷漠的一群，尤其是男人。早晨的街頭找不到一個人和你打招呼，他們的步伐比香港人更快更急，多次問路，對方就算懂英文，情願指手畫腳，也不肯跟你對話。當地人告訴我一個笑話：莫斯科人只把俄羅斯分三份──莫斯科、聖彼得堡和剩餘的俄羅斯，其高傲指數有目共睹。所以，初到貴境的朋友，最好還是自備地圖，學好幾十個簡單的俄語字母。

但聽當地人說，莫斯科男人只會對陌生人像冬天般冷酷，對朋友卻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情人會像莫斯科的盛夏一樣，熱情而短暫。他們亦教我一個與俄國男人混熟的速成法：班戟、魚子醬加伏特加，這是永恆時尚的組合，亦是俄國沙皇最愛品嚐的美食。他愛用俄羅斯傳統班戟，包裹甘香鮮味的三文魚魚子，再一口喝下一杯國粹伏特加酒。只要你懂得欣賞，加上幾杯伏特加下肚，不難和豪邁的俄國漢子打開話匣子；至於可否再進一步，要看各人造化了⋯⋯

另外一份驚喜是，俄羅斯人並沒有想像中的害怕普京政府，途中遇上幾位年齡分別為老、中、青的莫斯科朋友（火車、cafe、hostel都是聊天的好地方），都有感而發地分享了很多政府黑暗、貧富懸殊、官官相衛等社會問題，政治意見大都開放而慷慨，至於他們對總統的情緒普遍是正面還是負面，透過街頭塗鴉，不難猜到。

用 3 日遊玩莫斯科，不多不少。我有 547 處想去，最終精選了以下幾個：老牌景點紅牆（Red Square）、洋蔥頭（Saint Basil’s Cathedral）、克里姆林宮（Kremlin）、半條阿爾巴特大街（Arbat Street）和 12 個帶濃烈共產藝術色彩的地鐵站、地道市集 Dorogomilovsky Market、豪華購物商場 GUM Department Store、充滿新莫斯科面貌的潮人蒲點 Red October 和俄羅斯最大型的跳蚤市場 Izmailovskyk Flea Market。最重要是學懂看莫斯科地鐵站名，去哪裡都靠它。會說英文的俄羅斯人不多，路牌更缺，學懂幾十個俄文字母，旅途更方便。

莫斯科地鐵是全球第二最繁忙的地鐵系統，深入 90 多米深，相等於30層樓的高度，為何要挖得那樣深？史太林政權做事，終究有自己的道理。本地人說，如果戰爭爆發，這些地鐵站就好像防空洞，不僅可以成為避難所，就算敵機如何轟炸，也炸不到 90 多米的地下通道。在地鐵站，我們欣賞到「讚美共產主義的理想社會秩序」的歷史文化。我並非地下共產黨員，只是，以馬賽克、七彩玻璃、金屬等物料所築構而成的藝術實在太吸引，莫斯科的地鐵站猶如免費畫廊，展示著歷史革命激情與榮耀，不可錯過。我推薦馬雅可夫斯基站（Mayakovskaya），仰望天花，盡是馬賽克鑲嵌畫，主題是《蘇維埃天空的24小時》，象徵蘇聯對美好未來的願景，曾獲 1938 年紐約世界博覽會大獎。

第二站聖彼得堡─後現代的俄羅斯

由莫斯科去聖彼得堡，推介坐夜班火車，晚上約 11 時上車，翌日早上 8 時到埗，方便亦可省一晚酒店房租。火車分不同級數及車齡（以 Red Arrow 紅箭火車最貴及最有歷史性），一般來說，二等硬臥已不錯，備四人獨立房間，乾淨舒適，供應熱水，但未必每輛火車設餐廂，最好自備食物。

聖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分別，從一下火車的空氣已聞得到。莫斯科瀰漫著濃厚的緊張氣氛，連旅客也會像當地人一樣，馬不停蹄地趕路。有北方威尼斯之稱的聖彼得堡，周圍的歷史建築、市內水道縱橫、綠化中央公園等都增添了不少文化城市氛圍。路人步伐減慢，也親切友善得多。因此行程不宜太趕急，放慢步伐，享受這浪漫的文化之都，隨時遇上一段聖彼得情緣。

在當地，我住進充滿俄國特色的 Andrei & Sasha’s Homestay。它位於貫通全市的運河旁邊，是一幢古舊建築，大宅內有 5 個房間，有些甚至有獨立廁所，廚房用具一應俱全。身為攝影師的男主人收藏很多俄國懷舊家具，寬敞的空間舒適時尚，女主人是名醫生，把屋子打掃得一麈不染。兩人年輕熱情，熟知聖彼得堡的交通、餐廳及蒲點，是很好的旅遊大使。

莫斯科警察多，聖彼得堡則教堂多。俄羅斯以東正教為主流，教堂都興建得比較富麗堂皇。要觀看聖彼得堡全貌，可去 St. Isaac’s Cathedral 大教堂，進入旁邊一道不起眼的側門，走 262 級樓梯，由高處鳥瞰聖彼得堡。

埃爾米塔日博物館 The Hermitage 是聖彼得堡最著名的博物館，外形看上去有點像澳門聖若瑟修院的宏偉版，前身是沙皇皇宮，規模大得像大英博物館。此外，強烈推介兩座博物館：一、展示俄國古今開來實用藝術品的 Russian Museum，可供深度認識俄國歷史文化；二、專門收藏俄國後現代藝術的Erarta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可看到別開生面的新俄羅斯。

西伯利亞鐵路之旅

第三站伊爾庫茨克─ 一望無際的「海」

伊爾庫茨克（Irkutsk）帶濃烈的西伯利亞風情，獨一無二的木製樓房，令人意想不到，原來木屋也可以結實強壯，歷經幾百年風霜依然鮮明亮麗，雕刻裝飾精美，保存得非常完整。伊爾庫茨克面積不大，可乘巴士或電車一遊市中心，但我只視之為一個轉乘站，此行最終目的，是要前往風光聞名、世界上最深最古老的貝加爾湖。根據《Lonely Planet》，它的水質屬於可飲用級，忍不住飲了幾口，清甜涼快，無論天氣多冷，都不難見到當地人在水中暢泳。但即使在 6、7 月盛夏，湖水亦只有攝氏幾度，冷如冰水，小心冷傷風！

我在貝加爾湖一帶入住了小黃木屋 Eco-Baikaler Hostel，它位於 Listvyanka 小鎮，是一間以環保作主題的新簇青年旅舍，可容納最少 30、40 人，亦設獨立雙人房間。小屋中的大部分電力及熱水，透過屋頂的太陽能供給，希望建構一個自給自足的小社區。選擇這個旅舍的大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背包一族（暫時未見過中國人），旅舍接待員都是就讀附近大學的俄國半工讀生，英語水平良好，年輕熱情，幾十人圍著大木桌聊天，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只要你不害羞，地球村上的村民幾乎沒有種族、語言、文化的隔膜，亦是背包旅行其中一個最精彩的環節。

為了更深入感受貝加爾湖的壯麗，我由Listvyanka坐船入一個杳無人煙的小村Bolshie Koty，在民宿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根據The Great Baikal Trail 其中一段路線，花了近8個小時，徒步貝加爾湖沿岸山路，走過鄉村、森林、懸崖、沙灘，沿途景色壯麗無瑕；不過有些小路是懸崖峭壁，聽說去年有兩位英國女生在途中不慎失足掉落山崖死亡，所以如果遇上雨天或背包太重都要量力而為。

民宿老闆 Alex 請幾位住客感受了一次傳統的西伯利亞式桑拿 Banya，一試難忘。大約在日落時分溫度跌至攝氏 6、7度，走入小木屋中的燒碳間 Banya，用白樺樹枝紮成掃帚形的 Birch 拍打背部。我以小毛巾包頭，隔絕頭部與空氣高溫，藉由高溫帶動身體血液循環。約 10 至 20 分鐘後，走到野外的露天地方坐著，喝一杯熱茶補充失去的水分，感受天地萬物靈氣，潤澤身心。身體涼下來後，可再進入桑拿間。如是者重複最少 3 至 4 次，當地人甚至重複 7 至 8 次，把體內毒素經由毛孔排走。他們說，西伯利亞人在冬天不洗澡，但每月找一天做 Banya，把體內體外都清潔乾淨。

第四站烏蘭巴托─與遊牧民族同行

最後，登上西伯利亞火車尾段，開始 38 個小時的火車之旅。看著貝加爾的背影遠去，穿越俄羅斯關口，再進入蒙古關口，景色層次多變，湖泊、濕地、高山、群鳥、草原⋯⋯轉眼就到埗。

作為蒙古的首都，烏蘭巴托是現代化大城市，商店林立，街上的年輕一族打扮入時，有點像整容前的韓國人。但是來到蒙古，沒有理由只留在大城市，一定要去大草原做「遊牧超人」！我報名參加 Ger to Ger，一個由 NGO 所發起的與遊牧民族同行計劃，深入體驗遊牧文化，計劃收費會用以捐助遊牧家庭，資助下一代接受教育，並繼續維持他們遊牧的生活。計劃要求參加者先上課，學習蒙古包中的禮儀、習俗和語言，感覺上頗認真呢！但第二天一到蒙古包就自生自滅了⋯⋯

早上的 Tereji 大草原荒蕪得很美麗，沒有一點污染，甚至令人感到有點與世隔絕風急水冷。坐上蒙古大汗駕駛的公牛車，走過幾公里草原、河流、山谷、樹林，其間在其「鄰居」家中休息（最少距離他家1公里），喝下暖暖的酥油茶，吃過軟綿綿的炸包點心（塗上忌廉後撒上白糖，風味十足），再走十幾分鐘，終於到他們家！蒙古人的家居不算太簡陋，有小型收音機接收廣播，也有一部舊手提電話，放於特定位置接收微弱訊號。羊、牛、馬倒有幾十隻，大汗的兒子還有一輛摩托車代步趕羊，很有型！照顧我的蒙古大汗是當地著名的摔角手，高頭大馬，一身羊羶味，熱情豪邁。蒙古人早婚，亦不介意多生小朋友。住在蒙古包裡，其中一項重要任務是做褓姆，我也樂於照顧這些草原孩子，和市區小朋友很不一樣，天真可愛得與別不同。

Ger To Ger這個計劃的好處亦是其壞處，幾天以來，與當地的遊牧人同行，為的是體驗他們的生活，他們不會強迫客人參與，但是愈主動愈投入，可得到的樂趣就愈大。兩天以來，蒙古大汗一家人與我語言不通，但手腳並用，還溝通得蠻好的！每天活動由清晨約六時起床就開始，擠牛奶、趕羊、做早餐、飯後散步、學騎馬、收柴、學射箭、做午飯、和小貓小狗及小朋友玩。蒙古太太教我們打傳統鈕扣結和造衣服，傍晚到鄰居的家裡閒坐，再做晚飯，看似忙碌，其實挺悠閒。晚上不要錯過「曬月光」，蒙古草原的月色是我見過最亮最光的。

西伯利亞鐵路所到之處不論在歷史、民生和文明上都有相當大的差異，就是愛途中遇上的文化衝擊，旅程互動且多元化，我絕對意猶未盡，決定找個冬天，再戰其他幾個西伯利亞鐵路重點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