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 節錄自禪宗《指月錄》。涉世之初，目光停留於認知層面，見山只是山；深入山中，橫看成嶺側成峰，發現山，不只是山；經歲月沉澱、回歸原點，悟出山之本質，原來眼前的山，還是山。庸碌過後，來到書店稍作停留，鑽進書中找尋靈感，待歸零後重新出發。

Text: Moli Ng   Photos: Raymond Chan  Illustration: Chiu (www.instagram.com/wanderlus__)

歸零出發的哲學

「書店的英文名 Mount Zero 是朋友改的，意指爬山時起點為零，人生路上爬爬走走，間中也需要停下來看書，沉澱歸零後再出發；中文名同時又有『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的意境。」見山店主 Sharon 本著對實體書和文學藝術的愛好，幾年前放棄商界管理層的工作，從零開始出發，構築夢想小店。「踫巧這裡丟空的舖位符合心中的理想環境 — 有大樹遮蔭，位於富香港特色、小店林立的太平山街，整條街沒有連鎖店。天時地利人和下，便電光火石成事了。」見山以店長輪班制運作，「星期四店長」Amy 讚嘆 Sharon 行動力驚人，想做的事必坐言起行，「沒有甚麼可以難倒她，我們一班店長常說她一天有 48 小時，現在除了看舖以外的所有事務、活動籌備等都由她一手包辦。開了三年，書店也上軌道了，她從不寄望賺大錢， 只望維持收支平衡。正因為她有這樣的 vision，才令書店夢成真。」工作者的熱情灌注，以及經濟收益之外的價值，讓支撐書業的前線在艱困中依然綻放美好。

見山、見書，還要見人

推門進內，除了大本小本的書，還有廚櫃及焗爐藏於角落，彷如家中一隅；攀上木樓梯來到閤樓，又是另一番景象，閣樓像個小型課室，放了木椅和作文簿予訪客紙上「留情」，有機會被輯錄成小書《見山愛大家》。店內每個角落瀰漫著人的溫度，Amy 認為這就是獨立書店的特色，不同於連鎖書店的機械式運作，「有批熟客久不久來談天說地，我們數名店長輪流當席，有人會記得你何時看店，專程探訪，這種窩心的事情只有獨立書店才成就得到。我們也歡迎讀者來『打書釘』，戶外及閣樓的座位就是專為他們而設的。常有人問：『你們不怕蝕本嗎？』香港人心態就是很功利，要賺錢才去做。如果有人很喜歡見山，連續七天都來『打書釘』，送他一本書又何妨！」

Sharon 心中對書店的藍圖，原來啟發自《東京本屋紀事》，此書記錄了作者吉井忍走訪十家東京書店時與店主的真誠對話，每段訪問均展現出店主對書本、藝術、社會及生命所抱持的熱誠，如何支撐他們在網上書店和電子書蠶食市場的世代堅持理想。

「Sharon 喜愛人與人之間親身接觸，愛在店內與讀者交流，又會寫信給作者、親身拜訪他們。書店沒有卡片及直線，要跟我們聯絡就要用一雙腳走上來！你讀這本書，會 發現 concept 跟見山很相似。以前我們都有賣，但也不想經常賣同一本書，間中再帶它回來就好。」不按牌理出牌的購書方式，大概是獨立書店才有的從容。「我們選書主要都以文藝為主，沒有食玩買天書或工具書。因空間小不能大手入貨，幸好書商及出版社都樂於支持獨立書店，沒規定很大的 MOQ (最少訂購量)。我們不像大型連鎖店般當眼位置必須擺放暢銷書，有時會放小眾的書在當眼處。不同店長又各有取向，會推薦自己喜歡的書籍。」

面對 Kindle 及 kobo 等電子書大行其道，可有擔心實體書市場萎縮？「與其說取代，我認為是互補不足。如果想在旅行時看書，帶 kindle 當然比帶十本書輕便！但電子書欠缺溫度，閱讀體驗很死板；至於實體書，光是看封面、紙質、排版，它本身已是一件作品，然後內容就是另一層次的藝術，可以千變萬化，沒可能被取代的。」

書店非書店，書店還是書店

剛抵書店時，目光不禁停留在村上春樹的新書上，拾到手上的卻是旁邊的《不要在我月經來時逼迫我》，這本散文集外觀簡約粗糙，看上去像是手作製品。「一些新晉作家會主動叩門，將自己印刷及釘裝成書的作品帶來，因沒有 ISBN 碼，沒法入大書店。如果有質素、題材夠特別，我們也會入貨。做作家不難，做出名作家才難，要找出版商出書也不容易。一個創作分好多階段，如何讓更多人認識這些作家呢？我們希望可以為他們提供更多空間。」

除了舉辦作者分享會，見山還不時舉行小型音樂會、電影分享會、攝影展及藝術展覽等文化活動，又讓本地手作人擺賣作品，可謂「書店不是書店」。「我們也沒想像到，原來書店對社區有如此影響力，很多人跟我們說，見山令太平山街更舒服、更有特色。之前跟藝術家在閣樓辦展覽，今晚又有『蚊型』音樂會，雖然空間有限，但正正因空間小才會去想方法發揮無限可能。」說到未來大計，見山跟大部分獨立書店一樣，不忘初衷的希望將閱讀的樂趣推廣予更多人。回到原點，書店還是書店。

見山書店.Mount Zero
地址 : 上環太平山街 6 號地下 C鋪
Instagram：www.instagram.com/mountzeroboo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