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Lifestyle·Archive·Trailblazers11.05.2022

代港出戰威尼斯視藝雙年展 本地藝術家徐世琪 —— 現實與藝術世界的兩生花

疫情令世界動盪,卻動搖不了藝術在人文心中的價值。今屆威尼斯視藝雙年展外圍展在疫情爆發下如常舉辦,香港方面由徐世琪代表參與此國際藝術盛事,與 M+ 博物館及藝發局攜手呈獻《徐世琪:懸浮,香港在威尼斯》展覽。透過多種當代藝術的表現形式,徐帶領觀眾穿越虛幻與現實、跨越藝術與科學,在思緒與身體的流轉中反思如何在紛亂的世界中自處。

Text: Moli  Photos: 由受訪者提供

徐世琪錄像作品《The Magnificent Levitation Act of Lauren O》表演圖片;錄像由 M+委約創作;攝影:Ka Lam;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我與「另一個我」

當世界不斷轉變,而內在的我們未能趕上這些改變,藝術會否成為另一途徑,去面對風雨飄搖的時代?至少在本地藝術家徐世琪的想像馳騁裡,現實與藝術的兩生花,能為她帶來更多可能。

「某程度上,每個主角都是我的『alter-ego』(另我)。」徐世琪的錄像作品裡通常都有一名女主角,代表著世上的另一個她,如影像作品《Rosy Leavers 的前世今生》及《Lacrima》等作品的角色,都是藝術家穿越思緒與身體後發現的另一個自我,「以往的作品如 Rosy Leavers 和 Nina Palladino,均對現實或現存制度抱持疑問和不滿,然後她們會用自己的方法面對,去尋找一些另類的生存模式。Rosy 把她自己上載到電腦;Nina 是 20 世紀早期靈媒,她遊走在兩個空間,替死去的人討回公道。」

而在今年為威尼斯視藝雙年展外圍展創作的全新錄像作品《The Magnificent Levitation Act of Lauren O》,她再次以一個虛擬角色表達一個人如何面對已經改變和正在改變的現實世界,「今次的作品主角Lauren O 透過『懸浮』去尋找內在的力量,以繼續面對生命的種種壓迫。Lauren O 是我的 alter-ego,我也是 Lauren 的 alter-ego。曾有人問我:『這些角色是否在逃避現實?』但與其說是逃避,不如說她們在不斷尋找一個新的看法來理解這荒誕的世界,嘗試去創造一個不一樣的『現實』。」在這次展覽中,徐世琪透過環環相扣的虛構視角,呈現一個推想式敘事,當中以懸浮為一以貫之的隱喻,重複出現在徐世琪的繪畫、流動影像、刺繡及裝置作品中。這位藝術家藉虛構出的另一個自我,探索各種各樣飄浮於空中的文化及政治能量。究竟主角會有何遭遇?甚麼是虛構?甚麼是真實?在令人沮喪的環境裡,藝術有時更可以為人帶來希望。但藝術本質上沒有任何實際作用,不能拯救或改變世界,但藝術家和所有人一樣,都有責任維護公義。」

藝術中反思主流科技

當感性的藝術踫撞理性的科學,兩者產生的是怎樣的化學作用?徐於大學時期修讀生物科學,她以研究為基礎的創作常以繪畫、錄像、髮絲刺繡、表演及裝置等多種形式呈現,檢視人類存在與技術發展間的相互關係,其創作關注醫藥學歷史,並質疑生物醫學的主導論述,持續在作品中思考著科技對過去、現在及未來的影響,「我很多作品都與科學相關,例如早期的《Paracelsus Garden》是關於達爾文的進化論;《In Berty We Trust!》是探討人體與機械、甚至與人工智能的關係;《Cosmic Call》是反思西方醫學主導的論述和權威。科技發展一日千里,研發科技的人和大財團很多時缺乏人文關懷,只著重利益收入。就算有以人為本的科技研發,最終也很容易受市場所主導。我們難以判斷科技對人類的影響是好是壞,這視乎是誰掌控科技。看現在的路向,科技發展難以離開資本主義的框架。」元宇宙、虛擬世界帶給我們現實世界以外的無限可能,那究竟是重塑理想世界的機會,還是另類的掌控?藝術沒有答案,卻創造了空間予觀眾自行發掘。

在《徐世琪:懸浮,香港在威尼斯》中展出的《Laden Raven》髮繡布本,細緻髮繡在畫布下與筆觸幾可亂真。(M+委約創作;攝影:鄭樂天;圖片由 M+提供 )

代港出戰威尼斯雙年展

徐的作品橫跨藝術與科學,貫穿不同領域、文化與時代,展現出香港當代藝術的精深內涵,吸引了 M+ 博物館策展人,也成就了今次的《徐世琪:懸浮,香港在威尼斯》展覽。在展覽中,她以最新的錄像作品及著名的繪畫和髮絲刺繡等,跨越虛實及藝術與科學,向觀眾呈現生命的奧秘。透過形態的蛻變、轉變與混合,徐探索身體的感知與表象,其中髮絲刺繡更是將身體部分轉化成藝術,也讓身體穿透藝術世界,「我的繪畫很精確和『controlled』,如果用頭髮的話,我就可以 let go,讓影像瘋癲一點。我很喜歡這樣的對比,而且我的畫作都是和人體繪圖有關,用頭髮便最適合不過。」

第五十九屆威尼斯視藝雙年展外圍展無懼疫情於四月在意大利威尼斯舉行,作為代表香港的藝術家,徐認為是次參與是藝術路上最重要的里程碑,「​​我很高興能代表我的家——香港,這是多年來孕育、薰陶我藝術創作的地方。能在威尼斯展出作品,藉參與這次外圍展連繫全球觀眾,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她坦言參展絕不輕鬆,有賴各方支持才得以順利創作,踏上這個當代藝術的頂尖國際舞台,「所有參與威尼斯雙年展的藝術家都面對很大壓力,這展覽並非單靠個人的力量可以做到。我很幸運有一支夢想團隊:我的工作室經理人 Lesley Kwok、導演 Hayman Yip、建築師 François Tesniere,以及來自芬蘭的佈展團隊,還有香港藝術發展局及M+不同部門的同事,他們每位都緊守崗位、堅守專業,日以繼夜地全力以赴,做好這次展覽。」

徐世琪感激策展人周安曼等各方幫助,令是次展覽能夠在全球疫情帶來的重重挑戰下圓滿實現。(攝影:David Levene© David Levene;圖片由 M+提供)

 

藝術是藝術家的延伸

在香港做藝術不容易,要做到可以代表香港踏上國際舞台更是難上加難,徐坦言當藝術家的路途崎嶇難行,尤其創作與生計更是兩難共存,「如果想當全職藝術家,解決日常生活開支當然是個很大的課題,這是最基本的挑戰。我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做全職工作,需要穩定的收入才能自由創作。可是時間上就必須好好掌握,下班後和週末都要做創作,一定要有很強的動力才可以持續。做藝術是一生奉獻,藝術是藝術家生命的一部分,不能夠隨時 turn on 或 off,有時候甚至連睡覺也在想藝術。與此同時,我也堅持創作要 relevant 而不能變成 opportunistic,這是不容易的,要下苦功、多看書、累積人生經驗,也要經常問自己為什麼要做藝術。藝術是藝術家的自我延伸,做好藝術就是做好自己。」

徐總是透過研究過程去思考問題,以科幻式的推想探討當下問題和反思現狀,無論是錄像或繪畫都遊走於現實和虛幻間,從作品的氛圍可見當中投射著複雜的情感,「對我來說,藝術家需要不停地自我反思,衝破固有定義和框架。藝術有趣的地方是,它並沒有固定意思,在每個時代都有不同定義,每個人對藝術的理解都不盡相同。藝術是個理想,是個永遠無法達到的目標,所以創作過程不一定是享受的,但總會有一股力量推動自己去繼續創作。」

(攝影:David Levene© David Levene 圖片由 M+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