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香港時裝業稍有關注的人，一定知道張路路（Lulu Cheung）。作為本土設計師中的領軍人物之一，她成名多年，獲獎無數。但其實她的路途並不是一帆風順——病魔纏身、惡意競爭、金融危機、沙士、親人離世……
接踵而至的打擊不是一點半點，但張路路並沒有被壓垮。張路路說很感恩，找到自己的心靈寄託，亦有好心人開解，「我很享受我每一個角色。」

J：Jessica Ng C：張路路

J：你最近特別的忙，是準備新的時裝騷嗎？
C：是的，最近特別忙，很多都跟時裝有關。雖然忙，但是很開心，吸收了很多經驗，看到他人進步，我們也會學到很多。香港時裝的確有自己的局限，如何走出自己的路？應該怎樣改變？期望我能多付出，給香港時裝帶來希望。

J：作為香港本土設計師代表人物之一，你其實不是香港土生土長。
C：其實我是印尼華人。小時候就跟父母去了內地，因為以前的華僑都很愛國。在外面漂泊的時候，心是在中國的。我喜歡每一樣的事情，凡事都很投入。小時候的我總是忙忙碌碌，好像每樣事情都和我有關，很奇怪。對我來說，一直以來其實機會挺多，但我抓住的不多，做設計的時候也是如此，沒有好好抓住機會。

J：確實我們在國外唸書的時候，總會想念香港想念家人朋友，看到同一個地方來的人，都覺得很親切，很容易就能夠交流。
C：是的，因為在外面漂泊，尤其以前中國還不夠強大，在外地總會覺得是二等公民。所以在外面的華人都希望自己的國家好。九十年代踏足歐洲，別人知道你不是日本人，就會為難你，對你很冷淡。其實每個國家都有自己不同的缺點，要想讓別人去接受，都有一個過程。記得小時候，我媽會說，不要買日本貨，因為品質很差。我們國家也有很多要改進的地方，有很多提升的空間。當然我的基因是中國人，所以回內地讀書那一段時間，對我來說很特別。
不放棄亦是自我救贖

J：從國外到內地，再從內地到香港，這個過程你覺得自己改變了很多嗎？
C：對我人生來說最重要的時刻，來到香港是其中之一。因為要適應新的環境，而當時我其實是自卑的，我沒有像香港的孩子們能讀很多的書。這種自卑的心態，影響了我很久，即使到現在。同時因為我入學的時候，比同級的人小兩歲，所以大家都比較照顧我，我的性格裡面一直是受保護的那類。很多人關心我，令我覺得非常幸運。

J：對於孩子來說，環境是很重要因素。雖然在內地生活令你無法吸收足夠的知識，但這並不影響你現在的成就，你的努力和付出得到好的回報。
C：對於知識的缺陷，我其實一直耿耿於懷。比如曾經有個法國品牌，想跟我洽談合作，我都沒有抓住這些機會，原因是因為我讀書少，英文不好。以前一家人過年過節，或者搬房子之類的大事，都要去拜拜天神，拜祖先。我不記得甚麼時候開始，就覺得世上有個造物者。所以每天晚上都會在露台，向天父祈禱，我想做個完美的人；學識太欠缺，令我覺得很遺憾。

J：很多人說當你想念誰或者遇到困難的時候，有心靈寄託，便能得到力量和安慰。你之前也遇到很多負面的事情，但都能夠堅持下來，我們都敬佩你。
C：有段時間我的生活和事業一直不順利，不像以前想要甚麼有甚麼。記得我去歐洲參加一個朋友女兒的婚禮，順便要去歐洲做展覽，但剛到埗便食物中毒，剛開始以為是腸胃炎，當時一直感覺很累，第2天就吃不了東西。後來才知道是肝中毒，要個多月才痊癒。因為要做展覽，撐了20天才回香港，全身還長了很多斑。回到香港也耽誤了一陣子才看醫生，醫生讓我馬上住院，當時我的身體已經很弱了，還檢查出子宮有瘤，於是子宮卵巢全切除了，身體質素就急速下跌。接二連三發生很多悲慘的事情，業務生意都停了下來，一些上市公司平時對我們很好，也都突然全部終止合作。和我合作的一個品牌，又用一些手段，把我的一些員工都挖走。我們的訂單也被停了，然後接著就是沙士，而我們公司一直很具商譽，從不拖欠，原材料都是用現金來買，到那時候，只好把物業賣了來籌錢。
笑對病魔與困難

J：能將自己的物業賣掉去支撐很不容易。除了事業、經濟上的問題外，身體又出了問題，這麼多的打擊，你是怎樣撐過去的？
C：記得那時候剛完成日本的時裝騷，自行檢查發現身體出現問題，便去了相熟的醫生朋友診所檢查，報告很快出來，確診是癌症。幸虧發現得早，但當我致電告訴妹妹時，她忍不住哭起來，比我還要激動！我也不知道為甚麼突然所有好運都沒有了，事事都變得不順利。最轉折的時候，就是生病的時候，整個人變得頹廢，又不擅長手機電腦，覺得自己甚麼都不會。後來遇到了一個的士司機，他的話喚醒了我，令我能夠坦然面對這些事情，所以我很感恩。

J：很想瞭解給你帶來心靈震撼的這位的士司機的故事，能夠與我們分享一下嗎？

C：我記得那天很忙，趕著要找的士，看到很多人在排隊。當時想，要等很久了，因為都沒有看到的士來。結果竟然有一輛的士停在我面前叫我上車。感謝之餘就和他聊天，為甚麼會停給我，他說他也是基督徒，他們全家都是，他覺得我也是。我們就聊起來，我也說了一些自己的遭遇，他回答我說：你不信他，不信主，所以你沒有心靈依靠。也不知道為何，等我下了車，坐下來準備吃東西的時候，突然就淚流滿面，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我們所有的東西都是上帝給的，上帝愛你，看你離開了，不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下去的時候，你就變回原來的你。但是我不會很不開心，因為他一直知道我的性格。從那以後，我就變得心態平和了，不會再糾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遇到任何事也變得淡定，明白一切自有安排。

J：其實你的成就已很值得驕傲，根本無需自卑。說起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來香港定居是一個，還有其他嗎？
C：在我看來，人生的第一個重要時刻就是出生。人生就是一趟旅行。看你抱著甚麼態度。有人會覺得很累，有人就會覺得很開心，可以看到新鮮的東西。今天出門時碰到一些老人家，看他們很淡然的面對老去，其實他們去到每個時刻都是很享受。而在這個旅程裡面，有些人在追求一些東西，可能是物質，可能是金錢；不管你追求甚麼，心裡舒服才是最重要。而我覺得每樣事情從感恩開始出發，可以幫到你的心靈。

J：對於你的事業，你有更多新的目標嗎？
C：事業上，我沒有特別的想法，只是想做好每一場表演。其實我小時候就很喜歡舞蹈。但是我又膽小，雖然在學校裡也參加過一些表演。當時有跟香港一位芭蕾舞團的老師學習，但還是會膽怯。我個性中有個特點我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就是無論做任何事都很享受投入，當做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從不理會自己是否做得最好，何謂最好？當去到頂點，自然就會向下。所以小時候讀書，很多時候都只是拿第二名。就算現在做設計師也一樣，只想做一個成功的牌子。

笑對病魔與困難

J：能將自己的物業賣掉去支撐很不容易。除了事業、經濟上的問題外，身體又出了問題，這麼多的打擊，你是怎樣撐過去的？
C：記得那時候剛完成日本的時裝騷，自行檢查發現身體出現問題，便去了相熟的醫生朋友診所檢查，報告很快出來，確診是癌症。幸虧發現得早，但當我致電告訴妹妹時，她忍不住哭起來，比我還要激動！我也不知道為甚麼突然所有好運都沒有了，事事都變得不順利。最轉折的時候，就是生病的時候，整個人變得頹廢，又不擅長手機電腦，覺得自己甚麼都不會。後來遇到了一個的士司機，他的話喚醒了我，令我能夠坦然面對這些事情，所以我很感恩。

J：很想瞭解給你帶來心靈震撼的這位的士司機的故事，能夠與我們分享一下嗎？

C：我記得那天很忙，趕著要找的士，看到很多人在排隊。當時想，要等很久了，因為都沒有看到的士來。結果竟然有一輛的士停在我面前叫我上車。感謝之餘就和他聊天，為甚麼會停給我，他說他也是基督徒，他們全家都是，他覺得我也是。我們就聊起來，我也說了一些自己的遭遇，他回答我說：你不信他，不信主，所以你沒有心靈依靠。也不知道為何，等我下了車，坐下來準備吃東西的時候，突然就淚流滿面，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我們所有的東西都是上帝給的，上帝愛你，看你離開了，不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下去的時候，你就變回原來的你。但是我不會很不開心，因為他一直知道我的性格。從那以後，我就變得心態平和了，不會再糾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遇到任何事也變得淡定，明白一切自有安排。

J：其實你的成就已很值得驕傲，根本無需自卑。說起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來香港定居是一個，還有其他嗎？
C：在我看來，人生的第一個重要時刻就是出生。人生就是一趟旅行。看你抱著甚麼態度。有人會覺得很累，有人就會覺得很開心，可以看到新鮮的東西。今天出門時碰到一些老人家，看他們很淡然的面對老去，其實他們去到每個時刻都是很享受。而在這個旅程裡面，有些人在追求一些東西，可能是物質，可能是金錢；不管你追求甚麼，心裡舒服才是最重要。而我覺得每樣事情從感恩開始出發，可以幫到你的心靈。

J：對於你的事業，你有更多新的目標嗎？
C：事業上，我沒有特別的想法，只是想做好每一場表演。其實我小時候就很喜歡舞蹈。但是我又膽小，雖然在學校裡也參加過一些表演。當時有跟香港一位芭蕾舞團的老師學習，但還是會膽怯。我個性中有個特點我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就是無論做任何事都很享受投入，當做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從不理會自己是否做得最好，何謂最好？當去到頂點，自然就會向下。所以小時候讀書，很多時候都只是拿第二名。就算現在做設計師也一樣，只想做一個成功的牌子。
接受生活中的每一種經歷
J：是的，每個人都需要努力，每個獲得傑出成就的人，都不輕言放棄，我們雜誌在開始一個計劃，邀請我們的成功女性擔任一些優秀青年的導師，給努力勤奮的他們更多機會，你以前有沒有做過導師？
C：今年開始也有為其他機構做導師，覺得很有意義，教學生一些關於時裝的事情，很開心。我們做潮流創意這麼多年，閉門造車是不夠的，和大家一起學習其實是互相的，因為我們可以從大家身上看到新的東西，有新的靈感，可以繼續向前。其實就是互相補充。另外我們有我們的人生際遇，一些經歷可以與年輕人分享，帶大家少走彎路，對年輕人的將來也有好處。

J：你主要是教他們關於時裝哪些方面？
C：我通常會先問大家，最拿手是甚麼，然後再臨場發揮，感興趣的拿手的東西，大家學起來也會更努力。

J：從你的話裡感覺到家人一定是你最大的溫暖和依靠？
C：是的，我和弟弟是在這麼多姊妹裡互相最愛對方、也互相欣賞對方的。我們也會為了自己的理想盡心，弟弟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無條件的幫助我。他是下圍棋的，很有激情，很優秀。我們都通過努力有贏得過掌聲。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喜歡他。

J：弟弟已經離開你，覺得遺憾的同時，也對你們能夠坦然面對磨難、更堅強的站起來感到欽佩。
C：我至今仍記得在他很虛弱的時候，他仍很盡力完成他的圍棋比賽。當時他到了醫院就渾身很燥熱，讓我想到了地獄的火。轉到ICU病房後，我和他的兒女一起，為他一直祈禱；看到他整個人變得很輕鬆，恢復了帥氣，然後他就很平靜的離開了。他出殯那天很多人參加他的葬禮，直到那時候，我都一直覺得他會重新站起來。可是最後沒有。所以我永遠記得那一天：2014年6月18號。那天下很大的雨。天上的白雲和黑雲相互交織，像他一直喜愛的棋局一樣。後來我知道是耶穌拯救了他的靈魂。所以我的命運就是一種經歷。所以神是愛我的。我一直在分享我這些經歷。因為我看到有一些三四十歲成就很大的人，其實他們心裡很空虛，一遇到挫折就不行。其實我書讀得不夠多，設計的技巧也不懂。我只有一箱東西，就是天父給我無比的智慧。他讓我經歷一些事情。我經歷這些事情是很寶貴的——當人們擁有了很多東西，你要知道這不是必然的，所以要學會感恩。

張路路說自己的靈感來自大自然和生活，她是一個感性而心靈敏感的人，大自然中的色彩變化，四季更替，哪怕是一片落葉，都能讓她發現到美，從中獲得靈感。「很喜歡各種色彩，我對色彩有說得上敏銳的感受和嚴苛的要求，一定要調整至自己感覺對的色彩才可以。喜歡去意大利，那裡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色彩，濃鬱而震撼。」也因為如此，所以她更知道感恩，感恩這個世界給她的一切經歷，無論好壞，都是人生的一個過程。
Text: Yolanda Qin
Photo: Raymond & Courtesy of the Interviewee
Location: The Park Lane Hong Kong, a Pullman Hotel